一年前信誓旦旦,再也不讓貫子上學接受病菌病毒摧殘,今年還是決定讓他上大班,學習一些簡單的課程,銜接明年的小學生活,對於再度進入幼稚園,我們早有心理準備,但還是希望吃了九個月的中藥能對他的抵抗力起一些作用,抱著這種希望又小小擔心的情緒,送他入學,9月8日才正式開始全天的幼稚園生活,兩週後,仍演變成住院的結果。
上學隔週約9月14日,貫子開始出現輕微咳嗽和鼻水,以為是天氣變化沒讓他看西醫,幾天後症狀不但沒有減輕,咳嗽頻率反而增多,咳出濃痰。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不敢輕忽,9月19日(一)到診所看診,鄭醫師開了抗生素日舒,沒想到這藥磨成粉奇苦無比,連一向不抗拒吃藥的貫子都皺著眉頭逃避,隔天早上強迫他吃下藥粉,他馬上連同之前喝的蔬果汁吐了一地還給我,當天早上只好又跟學校請了假,立刻帶到診所換成顆粒狀的藥,才讓他順利吞服。
吃了三天的藥直到星期四,正當我們覺得情況似乎有改善,當晚他又再度抗拒吃藥,吐了一地,免不了被我們責罵一番,當天他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太好,帶著眼淚獨自上床睡著了。隔天早上(9月23日(五)),貫子發燒了,濃痰又再度出現,其實它一直都存在著的吧,只是被止咳化痰的藥物給壓住,如果病菌不死,總有一天仍舊捲土重來的呀,這次身體開始與它激烈對抗,於是發燒了。
不用說,我立刻又帶到診所看診,這次的醫生換成黃紹基醫師,我們最擔心的是肺炎,他聽了聽貫子的胸部說:「聽起來還好」,但看著貫子才燒到三十八度,整個人就已經無精打采,他說明天無論如何都先帶來給他看,且換了一種新的抗生素,又領了兩顆原本的抗生素日舒,先回家再觀察。
回家後貫子又開始生龍活虎,體溫在沒有用退燒藥的情況下,稍稍變成三十七度半,正當我以為一切只是虛驚一場,下午一點,貫子開始自動躺在沙發上呈現休眠狀態,體溫慢慢飆高到三十九度,我就知道該送醫院了,雖然他只是第一天開始發燒,但我們的直覺就是:不妙了,九成的機率應該是肺炎,此時,貫子不斷喊著肚子痛,但卻沒有嘔吐和腹瀉症狀。
每一次孩子生病,我們夫妻倆都陷入天人交戰的心情,咳嗽流鼻水等小病時,猶豫要不要給他們吃西藥,不吃又怕變得更嚴重,領了西藥連同原本在吃的中藥,小孩一天要吞六包藥粉加兩、三罐混合過的藥水,真怕造成他們肝腎負擔。一旦出現發燒病情加劇,又開始猶豫要不要先到診所看看再觀察,還是當機立斷直接到醫院,要去醫院,又不知該看哪一位醫生,跑過馬偕、國泰、新光,有名氣的醫生起碼要一個星期前才約得到,經由人家介紹的又不知是否真的那麼有效。像貫子這樣的狀況該直接送急診了,但又擔心他只是第一天發燒還不到病重程度,急診醫生會不會無法判斷他的病況,只會按照流程量體溫、抽血、打點滴、照X光,再領一大袋花花綠綠的藥丸藥水回家再觀察,這次爸比希望找個之前看過且值得信賴的醫師,看能不能掛到診,讓有經驗的醫生仔細幫貫子作檢查。
我腦海裡浮現的名字只有兩個:馬偕醫院的李宏昌醫師,和新光醫院的劉明發醫師。
李宏昌醫師的診如我所料,連下個星期都滿診了,只有初診才掛得上去,抱著另一絲希望開啟新光醫院的線上掛號網頁,劉明發醫師下午居然有診,且讓我掛到40號,爸比立刻請假回家開車到士林,我們用推車戴著走不動的貫子,火速直奔新光醫院地下一樓看診處。
四點抵達醫院,一看到燈號才18號,當場把貫子推到報到處向護士哀求,希望她看到五歲多的小孩躺在嬰兒推車上病懨懨的模樣,可以幫我們安排盡速看診,貫子一量體溫,還不到三十九度,護士很勉強地告訴我們,很多家長都是提早到也等很久了,也都是因為小孩身體不舒服才來看診,醫生看診速度也不會草率快速,還是請我們先等侯,她會進去講講看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爸比先帶小平到外頭走走,我坐在門口一直期望燈號跑得快一些,或是護士能突然叫到貫子的名字,躺在推車上的貫子睜開眼睛虛弱地問了一句:「怎麼還沒輪到我…」,等了一個小時,燈號也只走到28,爸比帶著小平回來了,我們看著進度緩慢的燈號,還不時安插過號的病人入內,心想可能要等到六點才能看診,正想換我帶著小平出去透透氣時,護士竟然叫了貫子的名字了,我們喜出望外趕緊推貫子進去。
劉醫師往推車看了一下,臉色開始變得沉重,他說五歲多的小孩,燒的溫度也不算高,這種病懨懨的樣子就非常不對勁。接著,他用聽診器認真地聽了前胸之後,表情更凝重了,叫我把貫子扶起來,他要聽聽後背,聽到左半部的時候他立刻說:「左邊有點問題,應該是肺炎了,這種情形看來可能要住院」。我和爸比聽了,沒想到這個決定來得這麼快,原本只是希望醫院幫他照個X光檢查一下,我們連住院的行李都沒準備呀。醫師看出我們的猶豫,請貫子先去照X光,回頭再看。
X光的結果,貫子的肺炎偏左下方,位於心臟後面,目前是肺炎初期,但可能造成肺積水,肚子痛的原因其實也是肺炎造成橫隔膜疼痛,且依他目前雖未高燒且活動力這麼差的情況下,更值得憂心,建議還是直接讓他住院治療。「住院」這個結果,在他發燒的這一天,似乎就可以預知了,雖然還抱著希望他能口服抗生素就痊癒,但問題比我們想像中嚴重多了,我們不得不忍痛接受醫師的建議。
貫子被安排到病房之後,他說不想打針,可能對於幾個月前才住院印象還很鮮明,整天待在病房的無聊及打針的痛楚,讓他一開始在門診就說不想住院,但豈是他能決定的。不一會兒,來了兩個年輕的醫師,其中一位醫師說,他是住院醫生,接著兩個人拿出聽診器,在貫子胸前聽了半天,最後小聲的交頭接耳:「聽起來還好…」這句話跟早上診所的醫生講的一模一樣,這就是有經驗且聽診功力高超的醫師,跟一般醫師的差別了。「可是老師說…」他們口中的老師,應該就是劉明發醫師,看來貫子是劉醫師指定要來教育兩位年輕醫師的Sample吧,他們又聽了五分鐘才步出病房,不一會兒,劉醫師像風一樣進入病房,身後就是跟著這兩位醫師,果然如我所料,他請貫子趴好,開始教他們如何從聽診器診斷出肺炎初期的聲音,貫子還得一直配合吸氣吐氣的動作,他還稱讚這位小病人很配合,並轉頭過來對我說,他希望能教新的醫生如何利用聽診器和敲打背部,藉由聲音來判定肺炎,不要直接就照X光,畢竟孩子照太多X光是不好的。
雖然貫子成為他們的實體教學,但很幸運地能讓劉醫師作出正確的診斷,讓貫子少受幾天肺炎的折磨,接下來,他直接帶著兩位醫師,我推著貫子,一起到超音波室檢查,進電梯前他還不斷口頭告誡兩位年輕醫生:「有的肺營很賊的,今天照X光看起來沒事,明天就是一大片了,這樣家屬也會質疑醫師為何沒診斷出來」,所以聽診能否早先斷定,就顯得相當重要。劉醫師雖然是在教學,但同時也為貫子做了非常詳細的超音波檢查,前後至少花了近二十分鐘,貫子肺部的狀態和血流量都沒問題,用了抗生素,隔天如果沒有產生肺積水,應該就沒有大礙了。
好不容易當完示範教學的教材,終於可以打點滴了,前兩次住院都是在急診處直接上點滴,也都是我陪在貫子身邊,那兩次貫子都沒有哭,還被國泰的醫師稱讚不已,這次他明顯有些懼怕,且打點滴時爸媽不能陪在身邊,眼看著小孩被推進另一個房間將被打針,而我又不能在旁邊陪他度過,他在我的視線之外會不會害怕哭泣?心情真是煎熬不已,直到貫子坐在推車上被兩位護士小姐推出來,他的臉上沒有掛著淚滴,護士小姐說他完全沒有哭,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,回到病房貫子說,打針很痛,但他會忍耐,這種不哭不鬧的忍耐,才是教人心疼。
今天是貫子住院的第三天,爸比在醫院整整陪了他三個晚上,昨天和今天都沒有再發燒,驗尿的結果的確是感染了肺炎璉球菌,難怪之前吃另一種抗生素「日舒」無效,看樣子,貫子明天應該可以出院了。
對於貫子的第三次住院,我們已經可以用平常心看待,只是心疼他得扎針吃抗生素,醫生一聽說他在上學,也說這是個過程,這個過程,希望他能繼續撐下去呀。